我带着它下楼,敲了敲胡安先生的门。
“赫尔曼吗,请进。”
九年过去了,胡安先生满头黄发和胡须之中也夹杂了岁月的痕迹,冒出了不和谐的颜色,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充满智慧放射着光芒的眼睛。
“胡安先生,你看我修改之后的图纸。”我将设计图递给他。
“还是这艘四桅巨舰?赫尔曼,你还对它不死心吗?你刚开始设计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没有任何一种木材能够用来做它的龙骨,这样的船即使开工,也会在建造中途因龙骨折断而放弃,再者,什么样的舵才能承受住它的重量?即使四个身强力壮的人联合起来转动舵盘,也会因水流阻力让舵折断,从而变成一头只会向前冲的失控的斗牛。”胡安先生说罢将设计图卷成一团丢到一边。
果然是这个结果。道别胡安先生后,我垂头丧气的回到楼上,坐在那张被褥已经硬了的床上。
果然没办法啊。我不禁失望的看着房顶。
凯勒德伯爵已经两年没来过了,现如今他很可能已经在策划一些翻天覆地的计划,造舰计划已经平平安安地高质量地完成了19艘,他对造船厂已经彻底地放下心来。倘若不可能完成一艘我自己的船,那么我的复仇计划便无法实施。
我从床单下掏出伯克利犯罪记录,那泛黄发卷的纸页上的内容我了然于胸,只是,这个计划的实施,还有着莫大的阻力。
.......
又到这里来了吗?
一片昏暗,仅有沿着走廊无限延伸、逐渐变小消失在黑暗之中的、有着复杂花纹的大理石柱和暗红色窗帘,以及在石柱旁边稳定燃烧的烛台。
地上散落着腐败的玫瑰花瓣。
又来到了这里吗.....?
这条折磨着我的走廊,这反反复复历历在目的梦境。
我不禁握住胸口的怀表。
忽然,走廊边的阁楼楼梯上摇摇晃晃地走下来一个小男孩。
白皮肤褐色卷发,活脱脱的年幼的我一个样,双目无神地向着走廊前行。
我看着年幼的赫尔曼一摇一晃的沿着走廊前行。
忽然,有一处窗帘自动缓缓移向一边,发出发出沉闷犹如遗落在地上的枯树枝被不经意的行人一脚踩成碎末的声音。
小男孩朝窗外看去。
片刻,他的眼睛忽然瞪大,眼珠仿佛要撑开限制它的眼眶。
随后年幼的我惨叫着朝着走廊深处狂奔而去。
我急忙跟了上去。
忽然走廊某处突兀地出现了一处断崖。
他跑到断崖前停了下来,缓缓地回过头,直勾勾盯着我。
随后,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浑身战栗,朝后倒去。
我不禁从断裂之处朝下看。
小男孩仰天摔得血肉模糊。
我注意到,在他的胸口上。
没有怀表。
那一个“我”,已经死了。
.........
我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脏不停地砰砰直跳。
为什么,我会反反复复地做这个梦?
上一次做这个梦,还是在九年前的伯克利城堡里。
我紧紧握住胸前的铁制圆盘。
那凌乱的伯克利犯罪证据摊在一边,我急忙将它们收拾起来。
我听到了楼下传来异响。看了一眼胸口的怀表,此时此刻是凌晨3点钟。
这个时间点了,还会有谁,在这座房子里发出声音?
正想着,走到楼梯中央,我听见一楼房间内传来说话的声音。两个男人的低沉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我听出来了:是胡安。
另一个是谁?
我急忙放缓步伐,悄悄地靠在门上凑着耳朵。
随后我听到了胡安与另一名男子的说话声。
“凯勒德·伯克利的造舰计划快要完成了吧?”不知名的男子问道。
“对,还差最后一艘船,明天开工。”胡安小声的回答。
“其余19条船的去向呢?”
“根据我派在船上的人回复,这19条船伪装成荷兰商船停靠在马赛港。”
“法兰西港口?!”
正在门外偷听的我和那不知名的男子同时吃了一惊,就在此时,我耳朵在门上突然地擦响了一下。
“谁!”不知名男子怒喝一声。
还没来得及转头,门就已经被拉开,仿佛就在一瞬间,圆形筒状铁制物顶在我脑门上。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你是谁?”不知名男子穿着黑色的斗篷,手里握着一支枪,此时这把枪正顶在我的脑门上。
我一动也没有动,就这么伫立在原处,如同空间静止了一般。
“赫尔曼?你来干什么?”胡安问。
“我在楼上听到有响声。”我如实回答道。
“我们说的话,听到了?”胡安问道。
“别跟他那么多废话了,这小子肯定听到了。”黑衣男子抓住我的衣襟,熟练地跃到我身后,勒住我的脖子。
阴暗的房间里,烛台摇晃着地火焰将胡安的影子投射在背后的墙上,就仿佛死神挥舞着镰刀一样。他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切。
“啊.....呃”我被死死地卡住脖子,手臂传来的力量令我无法反抗,眼前逐渐模糊了起来,烛台上,小小的火焰逐渐放大......
“等一下,你看这他手上拿的东西。”胡安忽然制止了黑衣人,随后我手里的伯克利犯罪记录被黑衣人抽走,扔给了胡安,另一只手用枪依然指着我的头。
“伯克利....犯罪记录?你手里似乎拿着不得了的东西啊.....”胡安指着那一份泛黄发卷的文件,随后招呼黑衣人把枪放下。
我从死亡的边缘硬生生的被拉回了现实世界,这种体验并不是第一次。
啊,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我一直以来就对你很感兴趣,赫尔曼,从你来到造船厂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看出你和一般的小孩不一样,你的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学习造船,向我请求偷偷造一艘自己的船,在我看来,你的目的就是杀死凯勒德·伯克利吧?”胡安神情肃穆。
“是的。他杀死了我母亲。”事已至此,虽然不知道面前的胡安的真实身份,但是隐隐能够猜出来,他们的目的是正处于鼎盛时期的英格兰都译王朝。
“呵呵,杀母之仇吗?”
胡安说罢,站起身来伸出右手。
“那么,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西班牙海军加勒比海分舰队指挥官,胡安·鲁伊斯。”
西班牙海军指挥官?这么说,在无敌舰队之役之后,英国就是西班牙人举国的仇敌,面前的胡安·鲁伊斯能够潜入到英国本土的造船厂,也说得过去了。
“以凯勒德·伯克利为击杀对象的赫尔曼·伯克利。”我与他回握。
“这位是我的副官。”胡安先生朝黑衣人点点头。
“好了,现在我们来说正事。我们的目的,是分裂以及摧毁目前尚处于鼎盛时期的英国,目前英国私掠海盗和舰队数量是我国海军所不能比拟的存在,我国步兵即使在质量上有优势,但是面对庞大的殖民地士兵以及大量的舰队依旧无可奈何。”胡安分析道。
“但是!接下来的才是重点!”胡安强调了接下来的话语,那沉重的语气将烛火震慑得一摇三晃。
“伊丽莎白女王虽然年事以高,但是她很聪明,是现今的殖民国家完全不可对抗的强大的政治家,本来是无可匹敌的存在,再加上如今的皇家海军遍布整个欧洲。”他停顿了一下,“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最信赖的宠臣凯勒德·伯克利即将策划谋反,而且是联合法兰西。从目的上看,法兰西王朝的目的不仅仅是击败英国取得海上一部分权益,更主要的是为了消灭英国国教,圣公会,也是我们潜伏在这造船厂的目的所在,让英国回归罗马教廷,听从教皇的指示,我国也可以夺回东印度的一切。”
整个英国上下被神圣罗马帝国视为异教徒,这么说也无可厚非。那张设计图上的法文也充分能够解释凯勒德私通法兰西。
“但是法国舰队直接出航势必会让精明的伊丽莎白察觉,于是他们盯上了无法无天的凯勒德·伯克利。”
“只要我国在凯勒德舰队从马赛出航的同时,将消息通知英国皇室,使得凯勒德的奇袭计划破灭,那么,守城舰队以及英格兰的北海分舰队将会与凯勒德舰队战斗。与此同时,我国将养精蓄锐九年之久的军队投送到伦敦港,借此机会一举攻破伦敦,逼迫伊丽莎白让位于天主教徒,或者改信天主教。而你,赫尔曼·伯克利,在这场战斗之中,也可以达成你的目标,那就是血刃伯克利家族,那也是我答应你送你一条船的目的所在。”胡安说罢,用他那敏锐而深邃的眼神看着我。
胡安·鲁伊斯,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坚定地对胡安说道:
“感谢您给我机会,尊敬的胡安先生,请让我加入你们。”我说。
“好!等最后这条船完工之后,我们所有人将会驾驶这条船返回西班牙塞维利亚,随后就送给你了,赫尔曼,跟随我国舰队直击伦敦吧,不要想你那所谓的四桅巨舰了,即使是无敌的,但是无法建造出来。”胡安先生同我握手。